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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464章 邀请师娘合练
    晨雾未散,檐角冰棱坠下一滴露珠,正落在游苏执剑的手背。
    他望着那道素白身影在廊下煮茶,氤氲水汽模糊了她眉心的莲纹,恍若雪山上缭绕的云霭。
    何疏桐今日挽了高髻,霜色绸带垂落腰间,衬得脖颈愈发修长如鹤。
    尽管见了太多美绝人寰的女子,却还是觉得无人能与眼前之人媲美,美得不像是自己能触及的东西。
    昨夜旖旎如一场幻梦,连他床榻边残留的清香都像是臆想。
    一夜未眠的他,满脑子都是这令人血脉偾张的旖梦。只觉看得见与看不见,所带来的体验也是截然不同。而更令人浮想联翩的,是此方梦中不像现实。
    现实中师娘仅是在他无助之时帮了他两次,有了正经道侣后师娘定不可能再对他施以援手。而在这里,游苏‘只剩师娘了’,那么能继续帮他的人,也就只有这个清冷无双的剑仙子。
    游苏被这些胆大包天的想法折磨的一晚上没睡,他尝试过将意识回归现实去强制让自己不要再念念不忘,可却始终也办不到。
    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太过激动的缘故,挣扎了一整晚才发觉是因为他的本体太过虚弱,神魂也相当虚浮,故而身体本能地在阻止他醒来。
    明明透支成这样是天大的坏事,游苏却生出些窃喜来,好似这样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这美梦中与师娘独处。他悄悄看着仙子倩影,只觉看一辈子也看不厌。
    何疏桐指尖抚过青瓷茶盏的裂冰纹,她又怎么可能没注意到游苏在痴痴发愣偷看自己,不由又悄悄侧了侧身,像是要躲着少年的目光般。
    她打坐了一整晚,亦是被那昨夜荒唐弄得彻夜静不下心来。想着这也不是第一次了,却为何会紧张羞赧成这般模样?
    她用整整一晚思考了这个问题才得出了答案——
    往日她只当游苏是个敬她重她的好孩子,孩子身体不适,她情急之下之下为其处理一二也是迫不得已。待到事后,他们还是相敬如宾的师娘与弟子的关系。
    可昨夜却再不能用‘迫不得已’四个字来说服自己,因为她清楚自己不是在为一个纯真懵懂的孩子解决生理烦恼,而是在满足一个男人对她的渴求。这个男人也没有把她当师娘,而是当做一个可以追求的女人。
    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独在一个屋檐下,那又怎么可能还相敬如宾呢?
    哪怕早已鼓足了勇气,哪怕这是在梦中,可这终究是这位清莲般的仙子三百年未尝经过的事情。她理不乱慌乱的内心,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两人的关系,所以只得早早起来煮茶,面对少年的等待像是不察。
    游苏喉结微动,往日的师娘若是见到自己出门定然会主动唤他,可今日却故意视而不见。在他看来,这像是师娘故意的冷落,是对他昨夜幸福的惩罚。
    “师娘,早上好?”他小心翼翼地请安。
    何疏桐不察地顿了顿,却是没敢回头让少年看见她晕红的仙靥。
    因为她之前大抵就猜到了,少年在这里该不是一个瞎子,他能看得见自己。
    “今日练《莲生十八式》的第十一式。”
    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清冷,让游苏好似回到了在十二三岁时隔着一扇门听她说话的时候。
    游苏只觉心中刺痛,悔不当初。倘若知晓这会让师娘疏远自己,他怎的也不可能引导着事情走到这一步。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游苏恭敬朝仙子的背影行了一礼,遂开始舞剑。
    莲生剑法本就出于鸳鸯剑法中的鸯剑,却比之更繁密而有序,像是一瓣瓣紧密相接的瓣,共同构成了一朵清冶脱俗的剑莲。
    游苏天资甚高又有基础,舞起剑来,剑光如同月华铺地。只是舞着舞着,想起昨夜之前在这梦中习剑,师娘常会站在他的身边扶住他的手引导,可今时却只有自己自娱自乐,顿觉无比失落。
    剑乃双面利刃,舞剑之时最忌分心。可游苏此时只想着该如何修复关系,哪里还能记得清剑势走向,一个不慎,剑锋竟在回锋之时割破了自己的左肋。
    他下意识‘嘶’了一声,却更不敢让师娘知晓自己在胡乱练剑,也不顾渗出的血晕继续一板一眼的出招。
    “剑气过刚易折。”何疏桐忽然开口,琉璃剑穗在风中碎响,“收三分劲,留七分意。”
    游苏闻言连忙收束心神,依言照做,深知练剑不专更会惹师娘不悦。
    一套剑招完整走完,游苏赶紧悄悄夹紧双臂故作端正之态,实则是为遮掩左肋伤势。还悄悄打量两眼,确认是否容易露馅。
    可再抬眸时,就见霜色裙裾掠过青砖,一股清莲香混着药苦气而来。
    何疏桐远山般的黛眉轻轻蹙着:
    “怎么这般不小心?”
    游苏知晓果然还是没能瞒过师娘,“就是刚下床……还没能适应。”
    何疏桐看着少年垂着头的胆怯模样,也觉于心不忍,将手中的一盏琉璃盅送到少年面前:
    “喝了吧,身体抱恙就先别练了。”
    游苏乖乖接过,心中如蒙大赦般窃喜,只叹师娘果然还是关心自己的:
    “谢师娘。”
    话音刚落,他便将师娘亲自‘熬’出来的药汤送入口中,准备来个一饮而尽。
    可刚一入口就发觉这药苦的惊人,简直是难以下咽的程度。
    但游苏一想着这是师娘端来的,怕是故意要让他‘尝点苦头’,他哪里敢漏出半点汤液,那是强忍反胃也要将药汤一口闷下。
    何疏桐暗自莞尔,她当然是故意让这药这般苦的。
    少年人惴惴不安的模样她亦看得心疼,更是知晓游苏心里的惶恐只会比她多不会比她少。
    游苏用八年如一日的真诚才打动了她,她又哪里舍得少年因她而患得患失。毕竟她终究是心疼他的,只是她也不想让少年觉得她这般容易动摇。既为长辈,纵使他不将自己当长辈看,她也要作出些威严才是。
    “不苦?”
    游苏笑逐颜开,“不苦!师娘为我熬的,当然不苦!”
    “那我便放心了,还担心你吃不了这苦。你神魂不稳,往后每日都得饮三次这苦芵汤,若是喝不了,千万不要强撑,我还能再替你想别的方法。”
    游苏愣了愣,暗忖就算是梦里要连着喝这般难喝的药也是非人折磨吧……
    可他又转念想到,师娘这般圣洁的仙子与他这个弟子昨夜做了那种事,要说没半点心结又怎么可能?要是坦而受之,游苏反而会觉得师娘奇怪。
    师娘高低也算此间梦的半个主人,她故意让这药这般苦,那分明就是个考验,就好像是在说——
    想要与她亲近,不光有甜,还会有这药一般的苦。倘若他不怕苦,那便还有喝药的时候,保不齐哪天的药又像蜜一样的甜;可他要是怕苦,那往后就不要喝她为他亲自熬的药,他们还是以前一样要好的师徒,只是也很难变得更好了。
    游苏犹豫片刻,好似也在心中不断叩问,他是悬崖勒马继续当那个受宠的乖徒弟?还是顺从心意去尝试越过那条界限,在师娘心湖中舀一碗可能极苦又可能极甜的药?
    他的犹豫也只有片刻,少年将琉璃盅彻底翻转,像是要连里面残余的最后一滴也不放过。尽管喉间苦涩如吞锈剑,面上却绽开澄澈笑意:
    “师娘熬的药,再苦都是甜的。”
    何疏桐执帕的手顿了顿,少年嘴角残留的褐痕像片枯叶,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拭,指尖触到温热的唇纹才惊觉逾矩。
    广袖急急垂落,却掩不住她不经意的慌乱。
    事已至此皆是为了满足他的贪心,我不过是碍于种种才配合他做个美梦,我、我怎么能主动呢……
    “以前怎么不知你这么会说话?”她背过身收拾药盏。
    “我一直都是这般,只不过以前师娘尚在闭关,听不见罢了。”
    何疏桐似是被戳到软肋,青瓷相撞的脆响里掺着几不可闻的叹息:“既不怕苦,明日药量再加三成,如此也能好的快些。”
    游苏心中阴郁也随着苦味的消退而扫空,他隐隐感觉到,师娘又变回了那个师娘。
    心头火热之际,他也生出些想在仙子面前表现的心思:
    “师娘,其实弟子不是身体不适,我方才走神,实则是有了新感悟。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墨松剑已出鞘三寸。
    “感悟?什么感悟?”何疏桐也生出些好奇,看着少年架势,像是猜到他要做什么。
    “请师娘试剑,一试便知。”少年轻浅笑着。
    何疏桐亦是嫣然,随手引来一把木剑飞入掌中。
    她与游苏自然也在此方梦中对过剑,但都是点到为止,以熟悉剑路为主。此时游苏这认真的样子,倒是让她觉着得了个好机会,一个可以将昨夜羞恼堂而皇之‘报复’回来的机会。
    “师娘用木剑可接不住。”游苏很有自信。
    何疏桐轻拭木剑,也是笃定答道:
    “足够了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游苏闷哼一声,似是吃痛。
    何疏桐包扎的手微微一颤,少年脊背的温度透过布条传来,总让她想起昨夜握着的滚烫,心湖又生涟漪。
    “师娘,你不是说就用木剑的吗?”游苏趴在床上,语气竟生出些许埋怨。
    何疏桐闻言更觉面红耳热,察觉少年又翻过来的趋势连忙将之按住:
    “先趴着,还没好。”
    “哦……”游苏应了一声,又笑嘻嘻问道,“师娘,我刚才那剑厉不厉害?”
    何疏桐抿了抿唇,回想起方才少年用出那剑时的风采,的确算是剑姿卓然。只是她却担心被少年煞了威仪,竟言而无信换作了贴身仙剑去接那墨剑。不料差点忘了少年此时不过灵台境的修为,还好她及时收手才免去更严重的后果,但也着实让游苏受了些皮肉之苦。
    满心愧疚自责的她,也顾不得昨夜旖旎,即使游苏说体无大碍也要给他亲手包扎敷药。
    “自然是极厉害的。”何疏桐由衷夸赞,却也暗暗用劲戳了戳游苏左肋的伤口,似在责备,“只是鸳鸯剑求的是阴阳相济,不是玉石俱焚,你怎会有这般狂暴的剑意?”
    实际上这伤口没那么痛,但不妨碍游苏反手抓住仙子柔荑撒娇喊疼。何疏桐心中一紧,佯怒拍开游苏的手,金创药却洒得格外仔细。
    “我记得我与师娘说过,瞎子嘛,心里总容易慌,越慌的人,那出剑就得越狠才安心。”
    话说得轻松,可何疏桐却想起少年从小目盲,独自摸索世界想必是极艰难的,可在官楚君将他托付给自己后,自己却没能尽到责任,于是更感难过自责,手也轻柔了些。
    游苏何其敏锐,连忙又笑道:“不过梅香自苦寒来,没这般经历,我还真不能这么快领悟自己的剑意。柳城主都表扬过我,说天底下也没我这么年纪就领悟剑意的呢!”
    何疏桐轻咬下唇,听出少年竟是反过来宽慰自己,她不由心中喟叹,少年这股温柔才是让她最承受不住的东西。
    “不可骄傲自满,古来天资绝艳却年少早衰的人不在少数。稳扎稳打,才可修成大道。”
    “弟子谨遵师娘教诲。”
    “不过……你的确是我生平所见最异想天开之人。”何疏桐小心翼翼地给布条系上一个蝴蝶结,“你竟能想到将我的莲生剑意与你的莫怂剑意相融,古往今来,你也是第一个敢这般想,还真这般做的人。”
    他在此间梦中学师娘的莲生剑,自然与外界一样悟了些莲生剑意。只是在梦里用这个向师娘显摆,那现实就得收敛,否则也难免被师娘看出巧合。
    “我就是想着,我与师娘相处如此融洽,那我们分别悟出的剑意定然也能和睦共处,遂才生出的这个想法。”
    游苏感觉到包扎完毕,连忙翻身转了回来,悄咪咪看着何疏桐的反应。
    女仙的玉指无意识擦过他腹肌沟壑,才忙不迭收回。她假意没听懂少年话中的暗示,可又暗恼自己怎么这么喜欢胡思乱想了,少年真的有在暗示什么吗?
    “莲生剑本就是我靠鸳鸯剑中的鸯剑参悟而来,你又修的是鸳剑,剑意可融,该是鸳鸯剑本就是双人合练之剑的缘故。不过也算是你天资甚高,误打误撞下也是暗顺剑理,否则换作要将别的剑意与你的相融,保不齐自己也要被反噬的够呛。”
    “原来如此,那幸好我是学的师娘的莲生剑。”少年人发自内心的笑总是明媚,笑得何疏桐都有些恍然。
    “师娘,我觉得这一剑玄妙至极,还想继续参悟。既然您说是鸳鸯剑本就是双人剑的缘故,那能不能……”
    话音未完,何疏桐却已心中一紧。
    游苏眼睑微垂,似在期待:
    “能不能以后用鸯剑与弟子合练啊?”
    仿佛是觉得这样太直接,游苏紧接又补充道:
    “弟子,是真的很想参悟这一剑。”
    何疏桐呼吸一滞,她事先就知晓这是游苏本尊,更是明悟了他的心思,所以此时面对这个请求,很难觉得少年目的单纯。
    鸳鸯剑本是道侣合修之剑,她修剑以来都没与别人合练过,今时难道要以师娘身份与他练那鸳鸯般的剑吗?
    但……若真能让他剑意多几分圆满,或许能避过他的早衰之险?
    “鸳鸯剑……”
    她开口时声音轻得像雪,“需得双剑共鸣,气机相牵。如今你负伤在身,等……等你好了再说。”
    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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